( 一 )
我的一位同学,平生不爱钱,不好色,唯独喜爱书。有一天他去访友,见朋友书柜中那满满的藏书,十分喜欢,便走近观看。忽登高翻阅,忽俯地抽看,忽听啪嚓一声,不慎将书柜里摆放的一把紫砂壶拂落下来,碎了一地。壶的主人是大学二级教授,春风八面。心想,一把小小的壶,算得了什么?碎了就碎了,何足挂齿!二人相视一笑。
数年后的一天,教授一家人看电视,在王刚主持的鉴宝节目中,看到一位女士捧着一把紫砂壶出现在现场。教授一家人盯着紫砂壶看了一会儿,自然就想起了前些年被友人摔碎的那把壶。像似一个模子刻的一样,大小与样式几乎一模一样。后来,听专家点评报价说:“这是制壶大师顾景州的作品。在世存量极少,价格在800万元以上。”
教授听完报价,就如同耳边一个炸弹响了一样,即刻拨通电话,向远在美国的父亲求证,老父亲肯定地说:“那把壶确是顾景舟的作品。当时就值150万元。”
不问还好,这一问麻烦可就大了。教授越想越来气,从此,他恨这个世界,是这个世界从他的手里骗走了一把壶,骗走了他三辈子也花不完的钱。
再后来,他从没再痛痛快快地活过一天,去年清明节前夕,他死了。听说,临咽气的时候,他的两眼还直直地睁着……
( 二 )
我大哥虽然个头不高,但身体敦实健壮,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。1963年,他跟随治河的民工队伍“南征北战”,一共挖了16年河,到1979年春天才结束。
有一年,他在挖淮河时,和一位董得古玩的人过从甚密,成了好朋友。一天傍晚,俩人收工后,在回住地的路上,朋友突然眼前一亮,发现一农户影壁的佛龛内,放着一个方鼎,正当做香炉用。这位朋友走近用手指勾进香灰里,指尖感觉内侧有文字,心里有数,这是一件宝器,立刻将其卷入怀中。我大哥见他手法如此敏捷,忍不住建议说:“为什么不出点钱,把它买下来呢?”朋友压低声音说:“万万不可,我一出钱,主人就知道这是一件值钱的东西,无论我再出多少钱,人家肯定不卖!”
朋友把方鼎拿回住地,刷去土层,露出枣皮地子的颜色,细读文字,知道是周代的东西。他喜形于色,且毫不羞赧地对我大哥说:“凡是商周彝器或汉晋名帖,只要是价值连城的东西,都不容易买到。”
改革开放以后,这位朋友去了香港定居。但几十年来,一直与大哥情似兄弟,经常寄钱接济大哥。尤其是儿子结婚买房时,又给了大哥一大笔钱。
( 三 )
在我八、九岁的时候,邻居老队长家住了一位知青,是北京人,叫张胜利。老队长夫妇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,对他关怀备至。后来,张胜利走了,回到了北京。
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,随着岁月的流失,张胜利在乡亲们的印象中,已被逐渐淡忘了。
只是谁也没想到,1997年秋后的一天,张胜利又突然回到了我们村,并出现在老队长家里。他自我介绍说:因为出差路过,顺便来看看老队长和乡亲们。老队长紧紧地抓住他的手,久久不愿松开。在老队长和张胜利唠嗑的同时,他老伴走进了厨房,不一会儿,就端上了一桌地道的农家菜。
老队长本来就喜欢喝酒,眼下客人又是久别重逢,那真是喜笑颜开,高兴的合不拢嘴。又取出他平时不舍得喝的老白干,一人倒了满满一大杯洒。然而,张胜利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酒上,而是两眼一直盯着茶几上的青花瓷瓶,几次欲言又止。
饭后,他掏出了2000元钱,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花瓶说:“大叔,我喜欢您这个花瓶,但我不白要您的,我给您2000元钱,买您的行吗?”
老队长一听,有点着急,虎着睑说:“怎么!生分了不是?我家里哪有值这么多钱的物件?再说了,一个花瓶也值不得你给我钱。即是你喜欢,就拿去做个念想吧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张胜利也不好再说什么。他走的时候,老队长夫妇一直把他送到村口汽车站,见汽车开动了,两位老人才往回走。
转眼,又过去了17年,2014年,张胜利又回到了我们村。但这次与上次却大不一样,看上去已今非昔比,开着奔驰s500车,穿戴更是一身名牌。和他一起来的有他老婆、儿子、儿媳,还有孙子一行5个人。
他本来想给老队长夫妇一个惊喜,可将车开到门前一看,不免使他大吃一惊。眼前不仅大门紧闭,院墙也有几处坍塌。院内更是杂草丛生,一片凄凉。
这时,有乡邻告诉他:“老队长夫妇已于5年前相继去世,两个女儿早已出嫁。家里再无其他亲人”。他听后失声痛哭,久久不能自己。
他擦干眼泪恳求乡邻,无论如何要带他去老队长的坟前祭奠。!他买了花圈、祭礼,在坟上哭了很长时间。
不久,张胜利投资近百万元,为我们村修建了水泥路。峻工后,村书记要为他立功德碑,但被他含泪拒绝了……
后来,每到清明节这一天,张胜利都会回来为老队长夫妇上坟。
(作者简介:韶年,本名:柳洪昌,爱好文学,自2017年开始习作,至今已在报刊和新媒体发表作品近25万字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