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企业工作三十多年,亲身目睹和送别过许多老领导,老师博,还有亲密的工友。但是,让我真切地感受到——死亡是那么容易,那么近在咫尺,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……则是在7月2日的凌晨。
心脏骤停
我老伴一向身体很好,6月20日才做过体检;结果一切正常。她50岁就退休了,十几年来,看大了孙子,看外孙,等外孙子进了幼儿园,又接着看孙女儿,孙女儿刚一周岁两个月时,女儿又喜添一对外孙女儿。她累,但不说,让邻居和亲友们看到的只有她脸上的笑容。
7月1日上午,她给孩子们蒸了两锅包子,中午又做的米饭,炒了四个菜。等孩子们上班和上学的离开家后,她说:“我头晕,心里不好受。”我说:你躺一会儿吧,也许是有点中暑,我去药店给你买一盒藿香正气水。
等我买药回来,见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却突然变得白中透黄了。便打开藿香正气水,让她喝了一支。20分钟后,我问她:你觉得好点吗?她摇头;我顿时觉得不对劲,急忙说:咱去医院吧!“刚做了体检,能有什么病啊?还是先去社区医院看一看拿点药吧。”她从未想过,自己会突然倒下。
社区医院的老大夫用听诊器听了听,又量了血压,说:“没什么大问题。”便给开了些治头晕的药。而后,又做了心电图,结果发现心脏供血不足。这时,已经是下午5点半多了,我扶着她坐上车,考虑还是先去五院,一是近,二是我侄女儿在那医院是护士长,三是停车方便。于是,我在路上便给她打电话,并简单说了情况。
停车后我去扶她,她摆手,示意不用扶。等我俩乘电梯走进四楼心内科,侄女和医生正在焦急地等候我们。当看见她居然是自己走着进来时,那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许多。
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,吸上氧气,装配了心脏监护仪,按心梗给了药,并输上了液体。两位值班医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观察监护仪的数值变化。老伴说:“这儿的医生挺好,心又细,其实你不用陪着我。”
她的头晕和难受似乎得到了缓解;并不断地给亲戚和朋友回复微信。这时,医生喊我到医办室说:“据我们初步观察,病人很可能是急性心梗,但今天晚上做不了心脏造影。需要等到明天,所以,今天晚上会很危险,希望家属也一定要警惕,有什么情况及时喊我们。”
后来,护士又说:明天早晨需要抽血化验,12点以后病人就不能吃喝了。于是,我趁机让她喝了一碗小米粥。
后来,她解过一次大便,我用湿巾擦干净后,她便睡着了。听着她那轻微的呼噜声,我也想躺一会儿,但不知为什么,当时就是躺不下,一躺下就喘不上气来,憋闷难受。索性我便一直在床上坐着。
这时已经两点多了,感觉整个病区显的寂静而压抑。突然!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,见她的整个身体开始抖动和抽搐,我大惊失色,急忙跳下床大声喊:大夫!大夫!大夫!快!快……
三名医生和护士火速冲到床前实施急救,只见她的面色青紫,嘴巴微张,心电监护显示心跳由每分钟70次迅速下降至——50次——30次,——20次,而后变为直线……
医生们在持续地胸外心脏按压的同时,并进行了多次除颤和迅速给药。伴随着时间的推移,复苏的机率越来越低、紧张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。但他们没有放弃!在经过了数百次的心脏按压后,心电监护仪终于出现了自主心率,暂时恢复了心跳。但在场的医护人员心里明白;通过按压恢复的心跳,随时都会再次骤停。
当哈院的救护车赶到时,她已经处于休克状态。接诊医生说:“你要有思想准备,很有可能在半路上人就不行了。”
救护车上,侄女一边摇愰着她的身子,一边哭着呼喊:“婶子!婶子您千万别睡着!您醒醒啊!婶子……”这时,她己经没有任何意识了。
命悬一线
救护车平稳地停在哈院急诊科门前时,就见我的挚友海夫哥,心内科主任郑群等多名医护人员围拢过来,几乎是一分钟也没有耽搁,迅速将我老伴推入了7楼手术室。
郑群主任,是著名的心内科专家,几十年来,曾成功地救治过数以千计的心梗和心脏病人。我想,有郑主任在场,我老伴的命就算有救了。
他亲自指挥医生快速为我老伴按装了临时心脏起搏器,以确保心脏正常跳动。然而,就在他仔细地观察和分析心脏造影时,却让这位极富经验的专家,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因为出乎所有在场医生的意料,我老伴的冠状血管非常好,根本不是心梗。但心脏体积过大,显然是有水肿,只见郑主任无奈地,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:“如果是心梗,就好办了,我给她装个支架,立马就算脱离危险了。”可惜啊!她这是“暴发式病毒性心肌炎”。死亡率比心梗高很多!”最后,他安慰我说:“别着急,先保命吧。”
因为起搏器是从腿上植入的,身体须保持平稳,否则,一翻身或是腿一屈一伸都会造成脱落,一旦脱落,再从新植入,是极其危险的。
住进病房,她开始躁动不安,说一些呓语和不着边际的糊涂话,而且说的大多是一些己经去世多年的人和事。挣扎的力量很大,20多名年轻的亲属轮流看护,生怕因为一时疏忽,将那维持心跳的起搏器脱落下来。
主管大夫是一位年轻,且责人心很强的小郑医生。他把最好的治疗方法,最好的药物都用上了,但都无济于事。等熬到3日早晨,我老伴不再挣扎了,也不再糊言乱语了。因为她已经精疲力竭,24个小时不停地挣扎,呓语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和心力。
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,连续出现了高烧,无尿,肾衰,心跳忽快忽慢,时而130多次,有时又突然下降到50次左右,胃里已见出血。更可怕的是呼吸越来越困难。我在床头给她按摩肿涨如馒头一样的双脚,看着她憋闷发紫的面容,想起她从前的样子,我的心如刀绞。
这时,73岁的五姐把我叫出来说:“洪昌啊,我看她人已经不行了,你就让人给她准备殓服吧……”说完,己是老泪纵横。
接下来,我老伴陷入等待,仿佛不是等待好转,而是等待死亡。
中午时分,我找小郑医生,问他还有没有办法?他说:“你要有‘不好’的思想准备;目前病人多脏器受损,已经超出了我们心内科的治疗范围,我己经请示了主管,准备让重症医学科的专家来汇诊。”
经过会诊,专家说:“对这样的危重病人,我们的办法是多一点,但有两点你要听清楚:一是费用很高,有时一天需要几万元。二是花很多钱,也不排除最后人才两空。”
起死回生
下午5点,著名呼吸专家,重症医学科主任(教授,硕士生导师)崔朝勃亲自来到我老伴的病床前。简略看过病历和片子,又仔细查看了心跳和呼吸,翻看了一下眼睛之后,果断地说:“现在立马转到重症医学科,还有希望!不转,没有希望!甚至活不到明天早晨。”
重症医学科的主管大夫叫杨晓亚,她说:病人来到我们这儿,你们家属不用管了。我们有当今最先进的现代医疗设备,有过硬的技术团队和协作精神,有成熟的抢救能力,能最大程度地掌控抢救时机,保证病人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。说完,她给了我一份《重症医学科探视制度》,又嘱咐说:“病人在入住重症医学科期间,一定要留下确切的联系方式,同时要保证电话24小通讯畅通。”最后她又笑着说:“不过,一般我们不会给你们打电话。”
从那一刻起,我将电话的铃声调至最大,人机不分,即便是去卫生间也要拿着手机。当晚,因为忧虑和担心,我一夜无眠。心里在想,她能活到明天吗?她真的有‘希望’吗?开始那些天,每当手机玲声一响,我的心立马就会嗵嗵直跳,生怕有什么不恻。
第一次探视,心里有些恐慌和不安,也做了很多猜想;但当我看见老伴呼吸平稳,面容安祥,不仅还活着,而且看上去就像睡觉一样时,我之前的担心和忧虑多余了,顿时觉得心里有了些许欣慰。
这时,一位面带微笑,眼睛善良,说话很柔和的中年医生说:“13床的病人,是我们这儿最重的病人,也是我们重症科重点救治的病人,我们将充分利用现代医疗设备;病人没有呼吸,我们上呼吸机;病人肾衰,我们用血液透淅;病人没有心跳,我们用心脏起搏器;总之,我们就是要在首先维持病人的生命体征的同时,依靠团队的协作,科学地救治病人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他叫亢宏山,一位了不起的呼吸内科专家,“是主管我老伴的主任医师。
转到重症科的第8天,也就是7月11日起,专家们过硬的技术开始显现,开启了“妙手回春”之旅,于是,喜讯一个接一个传来。
首先是我老伴恢复了自主心跳,心脏自己干活了。这意谓着那颗曾一度骤停的心脏,又焕发了生机,从新成为一颗健康的心脏。拆除了心脏起搏器。
7月13日,恢复自主排尿,经检查,肾功能趋于正常。停止血液透析。
15日停用呼吸机,17日拔管,血氧饱和100,
7月20日,拔了胃管,恢复自己进食。
今天探视时,我老伴高兴地说:“崔朝勃主任,亢宏山主任,杨晓亚大夫,是我的救命恩人,是他们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;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们!”
是啊!7月2日凌晨,五院那些抢救她的医护人员;哈院以郑群主任为代表的医护人员,又何偿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啊?可惜,她昏迷了17天,期间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件,她永远想不起来了。
如今,她只记得崔朝勃主任,亢宏山主任,杨晓亚医生,还有昼夜护理她的护士和护工。
以一己之力救治世间生灵,以菩萨之心善待一方生命。人道慱爱,大医为民。使我老伴起死回生,成就了一个医学史上的奇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