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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所忆

来源: 长城网  作者:卢文娟
2020-08-31 17:3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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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八月的最后一天,也是新的一周的第一天。人喜欢假想未来和喜欢朝窗外看是一样的。毕竟大多假想都是美好的,窗外的风景总比窗内的丰富。上帝造人的时候,没有给过我们承诺,这世上也没有谁给你保证你的未来一定比今天好。时常说“命运靠自己,我的生活我做主。”可大多时候,作为个体的人很难掌控自己的人生,何以指望别的?

  我还是一个孩子时,时常想:“三十岁的时候,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?若有一个能看到自己未来的望远镜,好让我看一眼。”憧憬、希望。岁月神偷,当我跨过三十岁的门槛,回首曾经,即便这根本不是年少时所想,又能如何?现实只允许人咬着牙继续朝前。我又开始想象着,再过几年……而奔往四十岁的路上,每过一年,就像是翻过一座山,越来越觉活得吃力。能翻过去是幸,翻不过去认命。那路边的人拉开褡裢取出一根香点燃,祭拜天地和众神。我没见之前也心里万千祈祷——庆幸又翻过了一座山。还有那无数哭丧的脸,我不惧怕,也不嘲笑,我知道,有一天,我比他更残败……

  晓风残月,杨柳岸。景依旧,心却不同。猛一看,不是当年柳,昔日岸。一棵树皮粗糙,七扭八歪的柳树正在眼前,半干半黄的柳叶被虫子咬得残缺不齐,岸边乱草丛生,月儿像是老人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,黯淡昏黄,月下的人也没了当年的白衫子。想必自己看错了,揉眼看,柳条随风,月儿悬空,景照旧。再看去,山还是那座山,水还是那道水……

  去年今日,我在沪上的七宝老街。河流人家,拱桥木船,荷叶田田还历历在目。一年光阴,弹指而过。七宝老街是一座千年古镇。单看牌楼的正面对联“飞纱十里接蒲溪,市声百年唱金鸡”,背面的对联“长街还带宋时雨,小巷犹听大明钟”,就大体知晓这里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。但要真正体会一个地方,绝不局限日后只能看到几张随意的照片而已。我不过只是比其他行人稍放慢了脚步,到底也是个看景的人。临走前,不知七宝是何物,趁吃糖糕的空,问了卖糖糕的大姐,她含混不清。后来是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告诉了我,“金字莲华经、玉斧、玉筷、神树、金鸡、汆来钟和飞来佛”,但关于每一个宝物的来历和故事我却完全不知。午后大雨滂沱,为了次日清晨的烧酒羊肉,选择了留下。不过一年,我在七宝老街门口买的那顶小帽,以及那日我穿戴的衣物已全部失去。而我所希望的是它们和逝去的人一样,永生在我的记忆里。

  人或是因有了回忆,方才有了孤独时的富有。《局外人》里的莫索尔在狱中的最后时光里,追忆了脑海里能回忆起来的人和事。也是在即将执行死刑的前一刻,他终于明白:一个人只要在这世界上活过,无论长和短,记忆存在,他本身就是幸福的。让我不禁想起那句最美的情话:我完全可以凭借回忆着有你的时光度过我不完美的余生,但它一定完美,因为回忆你,让我更加美好。一个赶着日子的人,一颗静不了的心一定不会有这种体悟。曹公正是如此,风雨如晦,孤夜漫长,方才有了时空去回忆当年富贵匆忙里遇到的每个女子,哪怕是一个花瓶,也只有在此刻,才能细细地回忆其瓶身的形状、颜色、花纹……人大体都是如此,很少有人在纷扰的尘世里“心有猛虎,细嗅蔷薇”。这么来说,莫索尔这个惊世骇俗,离经叛道的“局外人”他在活过的日子里至少体验了什么是幸福。我这个愿意停下心灵脚步聆听回忆的凡人至少也是幸运的。回忆不等于渴望回到曾经,但回忆一定是一个人自我灵魂深处最真实的表白。

  昨年昨日,我在雪白的纸上写下:“人间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”。而今想问自己:“无有辜负,唯独负了自己”。烟火绚烂,我想,灿烂瞬间不是拿出来给人看的,当现实给了你巴掌,才知灰烬是永恒。此时今日,窗外云如玉带,横挂秦岭。任何艺术,说到底,起码在创作的过程中,让自己的心在藩篱中找到了呼吸的缺口。如此,文字给了我极大的慰藉,咀嚼回味,半苦半甜……

  (作者:卢文娟,中国散文协会会员,陕西省作协会员,宝鸡市作协理事。有散文集《一莲幽香》出版、曾获全国孙犁散文奖,获全国丝绸之路青年大赛奖。有小说和散文陆续发表《华夏散文》《青海湖》《延河》《西安晚报》《宝鸡日报》等刊物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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